知道常州历史悠久,所以出门前检索了许多讯息,精心准备后,决定去探访那些久远的巷子里弄。
昨天下了一天雨。今天4
……
然而这个下午的经历,只是一只蚂蚁,在高楼蔽日繁华喧嚣的水泥森林里,艰难地翻捡起了一段段不成章节的老故事,许多旧迹往事早就风化得不成样子,似乎只要再一阵风,这本已唱得断续且几乎离谱的老歌只怕从此就要缄默在时间里了。
从车水马龙和琳琅满目里艰难地挤进了清清利利的小巷子,当安静来到耳边,才发现时间粘稠起来,如蜂蜜,慢慢悠悠地从睫毛指尖滴落。狭窄而略微屈曲的小巷子,虽然被糅上了太多现代的痕迹,却依然有着抹不去的厚重和沧桑气息,我追寻的味道,就从这窄窄的巷子里散发出来:残败却古风盎然的门头,紧闭的锈迹斑斑的小户,片片风化的墙砖,颤危危的昏暗瓦檐,布满紫色小花和蕨类植物的破落墙头......
时间在这里留连,将老巷子做成了一盒蜜饯,往日的光鲜早就黯淡,朴素无华,只是风味却越发的醇郁起来。
天井弄……青果巷……信步乱走中,不觉到了临河的一栋旧宅前,看见围墙门里边三步深居然还有联扇的旧式厅门,高踞在阶梯之上,门框上枣红漆早已黯淡剥落殆尽,木色昏黑如被烟熏多年,纹饰简单,不似江南常见的细腻精致的风格,也没有糊纸,只有几面蒙尘的玻璃闪烁着微光,令人想起影视里民国时期的大宅院子。门内一片昏暗,看不清楚里边的陈设,倒是那三步深的逼仄的天井里满满当当地塞了不少家什杂物,老旧而凌乱。
继续前行,在好几户人家前闻到了浓浓的卤菜香味,也许黄昏时侯,就会从这条小巷子的一些角落,陆陆续续游出带着电瓶灯的熟菜车,而后在夜幕中飘进远处的巷口街角,在路灯和霓虹的变幻中守候到深夜……
在一户人家随意放在外面的杂物中,看见一柄油纸伞,浑身落满了灰,带着新奇随手拿起来撑开,却在上面看见“1978.
老巷子是一盒由时间亲制的蜜饯,终会被时间慢慢地吃完。
路上也看见一条巷子已经完全残破,留下一地白黄驳杂的墙土和黑灰的瓦砾,几丛土墩一般的墙基突兀其间,顶上飘摇着几支病恹恹的春草,间有发黑的梁柱残余从废墟瓦砾堆中探出一角,周围远远近近的高楼,包着大片的玻璃窗,在午后的阳光下闪出刺目的炫芒。站在这片废墟里,如在井底,一口坍坏的枯井的井底,孤独和颓败在这里浓郁地几乎化不开了。
废墟一角有一株高大的泡桐树,似乎很有些年头了,在下午的阳光里安静地打着瞌睡;在另一侧,一张椅子上有一面旧筛子,上面摊了些干干的馒头片,懒懒的晒着太阳,久远如快睡着的老故事。
绝大部分的巷子早已消失在城市化的洪流里,徒留其名;剩下的一条半条的巷子里弄还在繁华喧嚣里孤独地守望,但老巷子终会在人们日复一日的熟视无睹、在城市日复一日的加速度中完全消隐;到那时,不知我们能否想起那清晨的河畔,袅袅的烟霭,脆脆的捣衣声,荡气回肠的叫卖声……
与其到那时觉得惋惜,不如选个黄昏,陪着老巷子一起散会步吧;或者在一个安静地下午,和老巷子一起对着不再清澈的河流天空静坐片刻……
谨此,作为对生命和存在的纪念。
mao 09.04@qh